我不唱声嘶力竭的情歌。

【异坤】暴雨袭城

灾难AU,HE


大家都坚强一点,人只有变得坚强,才有力量守护自己爱的人。前路虽然并不平坦,但他们有自己的选择,他们承受得住的,我们也一样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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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场涉水的单人苦行,他想,幸好终点是蔡徐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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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徐坤把毛巾盖在头上,一只手抓着毛巾的一角揉自己那团还在滴着水的卷毛。餐桌上放着王子异被他赶出去之前煮的白粥和煎的麦饼,冷掉的食物已经没有了香气,看着一点胃口也没有,但蔡徐坤还是拉开凳子坐了下来,拿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舀粥吃。

       麦饼冷掉了之后有些油,蔡徐坤吃了一口之后觉得实在是难以下咽,索性搁了筷子起身走到客厅的沙发前抱着靠枕缩了上去。平时他和王子异两个一八几的大男人依偎着团在沙发上老嫌挤,今天他一个人坐在上面又觉得太空。

       他一个三十岁的人了,还像十九岁时那样喜欢窝在王子异的怀里,腿架在王子异结实的腿上,脚后跟在王子异的小腿骨上蹭来蹭去。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王子异不在,他连怎么在沙发上找一个舒适的姿势都不会了,只缩在沙发一角,傻愣愣地盯着手机看。



       雷声响起的时候蔡徐坤惊了一下,从发呆中回过神来。快下雨了,早知道不该赶王子异出去的。王子异又没做错什么,不管不顾说要出柜的是他,公开了两人的恋情后受不了舆论压力和家人反对的是他,朝王子异乱发脾气的还是他。

       王子异一贯温柔宠溺地揉他的头发,但他一把甩开了王子异的手让他滚,堵住了王子异接下来想要说的话。王子异穿上鞋子出去的时候还不忘叮嘱他,“粥趁热喝,生气归生气,不要跟自己的胃过不去。”

       蔡徐坤看着落地窗外的雨势渐大,眼中露出了担忧的神色。王子异没带伞出门,会不会淋着雨?算了,这有什么可担心的,偌大一个城市,还找不到一个避雨之所?不会不会,以他的性格,不会随便找家店就进去的,处在舆论风口浪尖上的人,恨不得避开所有热闹之地,又怎么会去商店里躲雨呢?那他总会找家酒店吧?不不不,也不会的,王子异跟他一样有洁癖,除非工作需要,否则坚决不住酒店的。

       蔡徐坤越想越觉得着急,拿起手机输入王子异的电话号码,还没拨出去又按下了锁屏键。

       蔡徐坤烦躁地把手机扔在沙发上,出口赶人的是他,又打电话喊人回来算什么,他没地方去自然就会回来的。一会他回来了,就别跟他置气了,明明是自己不对,到时候就服个软吧,跟他道个歉,窝在他怀里好好睡一觉,明天才有力气继续跟公司高层和媒体斡旋。



       ——A城气象台2029年8月25日20时17分 发布暴雨橙色预警信号:预计未来两小时将有70毫米以上降水,并伴有雷电大风,中小河流洪水气象风险等级高,请市民注意防范。

       蔡徐坤看着手机屏幕上跳出来的信息,有些坐不住了,他焦躁地在客厅里踱来踱去,王子异怎么还不回来,气象台都发布橙色预警了,他还在外面游荡什么。他难道不知道自己会担心吗?

       蔡徐坤不知道的是,王子异被他赶出去后,避过了蹲点的记者,独自开车去了周锐的酒吧。酒吧私密性好,他没有点酒,就安静地坐在包厢里,想着等差不多两三个小时后蔡徐坤气消了,他就回去。酒吧里感知不到外面的天气,而恰好王子异的手机,因信号不稳,错过了气象台发布的那条信息。



       周锐接到酒吧管事的电话说王子异先生来了之后,就急匆匆赶了过来。他带着一身雨水气息推开了包厢的门,“外面下这么大的雨,你不好好跟坤在家窝着跑我这酒吧来干嘛,生怕记者拍不到你们的料是吧?!‘知名同xing恋艺人王子异深夜酒吧买醉,据悉已与蔡姓巨星分手’你是想明天在娱乐报纸头条看到类似的标题是吗?”

       “不要紧,我开车出来的时候避开了记者,进酒吧的时候也戴了口罩和帽子,不会有人认出我来的。”

       “你和坤坤怎么了?吵架了?”

       “嗯。”

       “因为你们出柜的事情?”

       “嗯。”

       “说实话,我真的很佩服你们,有出柜的勇气。你知道的,你们俩实在是太红了。身为一个艺人,连私生活都不配有,更何况是世人难以理解和接受的同性之爱。你们两个的名字占据热搜、头条已经好多天了,热度一直下不去,粉丝掐架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我真的很怕你们坚持不下去。这个当口上,你们吵架吵到你丢下他一个人在家里自己跑出来,别告诉我你们最后要妥协放弃啊?我从来没有见你们吵架吵这么厉害过,往常都是小打小闹的,跟调情一样。”

       “不会的。”

       “什么?”

       “不会妥协,也不会放弃。永远不会。”

       “哎……那不就行了。那赶紧回去吧,外面雨下得很大,你在外面坤坤会担心的。”

       “他气可能还没消。我知道他这段时间承受了很多。公司高层给他施加了很大的压力,网络上的恶毒言论让他喘不过气来,最主要的是,他的父母强烈地反对我们在一起。我其实明白他的不安脆弱焦虑都只能撒在我身上,我也希望他可以撒在我身上,但我唯一担心的是,最后他会放弃我。十一年,我和他在一起十一年了。相濡以沫,并肩前行。我自以为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们,但是当考验真正来临的时候,我又没有把握了。我也有我的脆弱和不安,但我不敢让他知道。我必须比他更强大更坚定,才能留得住他。所以我需要好好想一下,我也希望他冷静下来好好想一下,想一下我们的过去,和未来。”



        ——A城气象台2029年8月25日21时30分 发布暴雨红色预警信号:我市已出现特大暴雨,预计未来三小时将有100毫米以上降水,并伴有雷电大风,请市民注意防范。

       蔡徐坤的手机里跳出这条信息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拨通了王子异的电话。

       “喂,坤坤。”

       “子异你在哪里?”

       “我在锐哥的酒吧。你,气消了吗?”

       “我不生气了,你快回家吧。”

       “好,我马上回来,你等我。”

       “子异……对不起,我不该乱发脾气的,我没有想要赶你走,我当时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我……”

       “嘘……没事,没事,不要紧,你乖乖的,我马上回来。”

       “嗯,我等你。外面下好大好大的雨,你小心一点。”

       “好。”



       王子异挂了电话之后就跟周锐告辞,说是得赶紧回家。周锐松了一口气,心想着快走快走自己还赶着回家里睡美容觉呢,于是叫来了酒吧管事,让他安排一下好让王子异低调地走出去。

       “锐哥,外面现在一团乱呢,王先生要趁乱出去容易得很。但问题是,就算避开了人群,现在外面特大暴雨也不适合开车啊,还是等雨小一点再走吧。”

       “我刚才还冒雨开车来呢,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啊。”周锐不满道。

       “真的,刚才气象台都发布红色预警了,您没看啊?您上网看看新闻,现在交通拥堵,政府要求所有市民不要出门呢。”

       周锐和王子异都拿出手机打开网页,一条条推送接二连三地弹出来,都是有关这场特大暴雨的,倒是一下子盖过了他们出柜这件事。

       ——A城气象台2029年8月25日21时45分 发布暴雨红色预警信号:我市已出现特大暴雨,降雨量达到150毫米,并伴有雷电大风,请市民注意防范。

       ——A城气象台2029年8月25日21时48分 发布暴雨红色预警信号:我市已出现特大暴雨,降雨量达到160毫米,并伴有雷电大风。周边B城、C城均受到强烈影响。我市交通部分瘫痪,通信受阻,有关bu门正在尽力抢修,为了市民的安全,请大家不要出门,注意防范。

       ——A城气象台2029年8月25日21时55分 发布暴雨红色预警信号:我市已出现特大暴雨,降雨量达到185毫米,并伴有雷电大风。周边多个城市均受到强烈影响。我市交通部分瘫痪,通信受阻,有关bu门正在尽力抢修,目前无法估测暴雨持续时间,为了市民的安全,请大家不要出门,注意防范。

       一条信息接着一条弹出来,饶是王子异和周锐坐在隔音良好的酒吧包厢,也还是清楚地听到外面传来的一阵阵惊呼。照这个情况下去,如果雨势无法在一个小时之内减小,那么接下来会出现的状况很有可能就是通信中断。



       整个酒吧的人都在焦躁地拨打电话,不,应该说是整个A城的人此刻都在拨打电话,暴雨中,A城上空无数条看不见的信号线正在传递着人们的担忧和恐惧,气象台从未如此频繁地在两个小时内发布这么多条预警信息,五条,其中四条都是红色,这在A城前所未有。王子异逼迫自己镇定下来,然后拨通了蔡徐坤的电话。

       “喂,坤坤。”

       “子异,你在哪里?我不敢给你打电话,我怕你在开车。我看了新闻,我看了气象台发布的预警,我好担心你,你在哪里?你现在不要回来了,现在不能开车。”

       “乖,乖。别急,我还在锐哥的酒吧。现在出不去,雨太大了,等雨小一点我就会回去。但是,你现在听我说,雨可能一时半会小不下去,再接下去通信可能会受到影响,如果你联系不上我,你也不要着急,我在锐哥的酒吧,我很安全。你听到了吗坤坤?”

       “听到了。子异,子异我很害怕,对不起,都怪我不好,要不是我朝你乱发脾气,要不是我赶你出去,你现在也不会回不了家。子异……我……”蔡徐坤的语气带上了哭腔,他把自己抱得更紧,缩成很小很小的一团,拽紧电话,抽噎着跟王子异道歉。

       “坤坤你不要哭,你冷静下来听我说。冰箱里有午餐肉、鸡蛋、乌冬面、番茄、蔬菜、苹果和水。橱柜里有威化、巧克力、小面包。这些东西大概够你吃两天。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两天交通都恢复不了,那你一定要好好吃东西……你……还有……所以你……”

       “子异?子异你说什么?唔……王子异……你……我……听不……”

       蔡徐坤颤抖地听着手机里传来断断续续的王子异的声音,然后趋于一片绝望的安静,最后自动切断了通话。蔡徐坤焦急地拨过去,电话里只传来了一句冰冷的“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无法接通”,蔡徐坤不死心地挂掉再次拨打,还是只有一句提示音。挂掉,再拨,挂掉,再拨,反反复复,直到最后他自己的手机,也没有了信号,无法再拨出一个电话。

       蔡徐坤恐惧地想要大哭,他狠狠地咬了自己的手指一下,告诉自己,不能哭。他凑到落地窗前,将手机贴近窗户与墙壁的缝隙,想要偷得一点点,哪怕是一点点的信号。他举着手机,态度虔诚,手酸了他也不敢放下,他怕自己错过信号时强时弱里那一点点的施舍。

       忽然,手机信号颤巍巍地从没有跳到了一格,蔡徐坤紧张地、极其小心翼翼地就着举高的手,微微垫了脚尖把另一只手伸过去想要拨号,这时候屏幕上弹出了一条信息。——坤坤,等我。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别怕,也别担心,相信我。

       信号,彻底中断了。蔡徐坤固执地举着手机,手臂发酸,手臂发麻,最后终于顺着窗玻璃重重地砸了下来,没有知觉的身体部位带着他整个人瘫倒在冰冷的地板上。他收不到气象台发布的最新消息了,一分钟前,降雨量达到220毫米,全城通信中断,道路瘫痪,郊区房屋多处倒塌。



       又十五分钟后,降雨量达到250毫米,全城停水停电,这个不眠的大都市,此刻,仿佛进入了永夜。蔡徐坤在令人窒息的黑暗里,听到了狂风暴雨声中夹杂的尖叫和哭喊,他知道,整个城市,都陷入了恐慌。雨声中传来零碎的关于世界末日的言论,和暴躁的制止声。

       蔡徐坤紧紧地抱住自己,蜷缩在落地窗边,他按亮手机屏幕,锁屏是王子异和他的合照,19岁的蔡徐坤,21岁的王子异,L.A.的西餐厅,刚确定了恋爱关系的两个少年,对着镜头笑得灿烂。

       眼泪肆无忌惮地爬满蔡徐坤苍白的脸,他的手机,电量只余17%。蔡徐坤忽然爬起来疯狂地找充电宝,他打开手机的电筒,去翻自己的包,没有。他又去翻王子异的包,也没有。

       蔡徐坤举着手机跌跌撞撞地到处找,好几次重重磕在家具的边角上,但他好像不会感知疼痛一样一路撞一路找,终于在房间床头柜上看到了充电宝。蔡徐坤将手机连了上去,看着电量从17%跳到了18%,然后把自己用被子紧紧地裹起来,把脸埋进去,放声大哭。



       王子异坐在酒吧黑暗的包厢里,外面的嘈杂声和包厢里的安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周锐举着手电筒推门进来,骂骂咧咧的。“我艹,百年一遇的大暴雨怎么就被咱们遇到了。现在A城人心惶惶,停水,没有电,通信中断,交通瘫痪,就特么跟回到旧社会一样。好在我开的是酒吧,渴不死就是了。子异,你喝点水,然后睡一会吧。”

       “锐哥,有咖啡吗?给我一杯咖啡吧。我不想睡,我也不渴,雨势一减小,我就得回去。”

       “喝什么咖啡!你不是从来不喝咖啡的嘛!喝水,然后睡觉。我这边的酒保都是夜猫子,他们都不睡,他们得给外面困在这里的顾客提供水和实物,当然也会时刻关注天气情况,雨小了他们会来告诉我的。你安心地睡一会,坤坤在家,也不会有什么事,现在呆在家反而是最安全的。”

       “我真的不困,我们这里有这么多人,但坤坤他却是一个人在家。没有水电也没有通信,他几乎跟外界是隔绝的。他会害怕的。”

       “害怕有什么办法!害怕也得撑过去啊!雨总会停的,就算现在下得再怎么大,它也终究要停的,等停了你就可以回去了,你一直不睡也不是个事啊。”

       “家里的食物只够他吃两天。”

       “你别瞎担心了,我估计明天也就停了。”

       “锐哥你去睡一会吧,我是真的还不困,困了我就会睡的。”

       周锐叹了口气出去了。过了一会又回来了,手里拿了一杯咖啡和一个充电宝。“酒吧有供客人使用的充电宝,但是基本都借给外面的客人了。还剩一个,你用吧。咖啡少喝点,累了就睡会,睡醒了,就能回家了。”周锐拍拍王子异的肩膀,听他“嗯”了一声,然后带上门出去了。



       周锐戴着口罩趴在吧台上,脱力了的客人们围坐在一起,有些在低声啜泣,有些在喝酒,有些在发呆,有些在玩手机,有些在小声地与别人说着话。

       彼此陌生的人们被一场暴雨困在了这个酒吧里,他们变得亲近起来,他们共同经历着一场自然灾害带来的恐惧。或许等雨停了,他们出了这个酒吧,彼此又变回陌生的状态,急着回家,连句再见都不会留下。然而此时此刻,他们的不安是相同的,他们的焦虑是一致的。

       周锐低声嘱咐酒保,及时地给客人供应水和食物,安抚好客人的情绪,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骚乱,然后便压了压帽子,回到了自己的休息室。幸好当时酒吧没有选在底楼,不然水淹进来,那损失可就大了,他心想。



       蔡徐坤被一个雷惊醒的时候,是8月26日的早晨6点。他裹着王子异的睡袍赤着脚走到窗边去看雨势,窗户被雨糊得看不清外面的情形。A城依然黑暗得可怕,只有在闪电劈下来的时候,才能得到一丝丝上天赠与的光。他坐在铺了绒毯的飘窗上怔怔地望着窗子发呆,雨水化成一道道很宽的水印淌下来,他的爱人,今天或许就能回来了吧。

       王子异坐在酒吧包厢的沙发上,双手合十支着下巴,一夜过去了,不知道坤坤睡得好不好。他觉得有点累,但他不想睡,他喝掉了杯子里最后一口咖啡,他要等雨停了,回家抱着他的爱人好好睡一觉。



        两个相爱的人彼此牵挂着对方,他们谁都料不到,这场史上单日降雨量最大的暴雨,整整持续了两天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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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徐坤捏着手机抱着腿坐在飘窗上。充电宝给手机充到71%的时候,坚持不住地暗了灯,被打开到省电模式,关闭了所有后台运营程序的手机也不知道还可以撑多久。已经是早晨,但是天却没有亮。雨水打落在城市的建筑和马路上,打碎了所有的喧嚣,他的世界安静的只有雨声。没有通信,没有网络,没有电,没有光,没有王子异。

       裹着爱人宽厚睡袍的人在不会亮起的暗昼里,看到了11年前的自己。他蜷缩着脚趾头,大概是觉得冷,从王子异的睡袍领口里露出惊惶的两只眼睛,去看坐在对面那个,顶着一头张扬的白金色头发,朝自己笑的,19岁的蔡徐坤。

       你好。对面的少年很有礼貌,笑得柔软,却又张扬恣肆。

       你好。蔡徐坤怯怯地回应他。

       你看我新染的发型,帅不帅?少年捏起一小绺头发问他。

       挺,挺帅的。

       你也觉得很帅对不对!大家都觉得很帅。偏偏王子异还要凶我,嫌我染头发染得太勤快。少年用自己肉肉的下嘴唇把上嘴唇藏进去,一脸委屈又娇俏可爱。

       他是怕你染头发染得太频繁,会对身体有伤害。蔡徐坤安慰他。

       这个我也知道啦。但是我就是喜欢染头发啊。

       那你不怕王子异生气啊?蔡徐坤问他。

       我不怕啊。他才不会真的对我生气呢。少年的语气带了点娇蛮,一副被宠坏的样子。

       那你就舍得让他心疼你?蔡徐坤的眼里噙了点泪水,挂着睫毛上,像一碰就会坠落的星星。

       就是要让他心疼心疼我才好。谁让他老是跟播撒种子一样散播温柔的。少年凑过来碰他的睫毛,像是觉得很好玩似的。

       你怎么这么坏啊,恃宠而骄。蔡徐坤吸了吸鼻子,有点替王子异委屈。

       我才不坏呢,王子异就是乐意宠我,我就是想要被他宠着,让他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管别人。你根本不懂,我不要跟你说了。少年气呼呼地走了。

       蔡徐坤又把脑袋缩回王子异的睡袍领子里,王子异,我被19岁的自己给怼了,你快回来治治他吧。我好想你啊。



       酒吧里好些客人都撑不住,或趴在桌子上,或横在沙发上,睡的睡,发呆的发呆。大家都没什么力气了,既不想再彼此寒暄这困境中的缘分,也没有心情互相安慰。一群陌生的人,像沙丁鱼罐头里的食物,等待铝制拉环被打开的那一刻。

       酒保们拿出简单的食物和水分给大家,昨晚很多情绪激动的客人此时也都安安静静地接受了困境中的馈赠,边说着谢谢,边撕开面包的包装纸。即便是马上就要世界末日了,这一刻,也还是得为了活下去而填饱肚子。

       周锐从自己的休息室走出来,扒拉着窗口看了看雨势,跟通讯完全中断前收到的最后一条气象台发布的信息中所说的250毫米相比,丝毫没有减小,天依旧黑得可怕,城市也还是那么死气沉沉。他叹着气走到王子异的包厢门口,拧开了把手。

       王子异靠在沙发上,还维持着双手合十顶着下巴的动作。听到周锐进来,立刻抬眼看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带了一点期盼。“锐哥,雨势有小一点吗?”

       “没有,不仅没有,反而好像更大了。”周锐坐到他旁边,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别担心,再大的雨,也会停的。”

       “嗯,我知道。”王子异捏了捏鼻翼两侧,站起身。“锐哥我去洗把脸。还有,如果到了傍晚雨势还没有减小,那我必须回去了。”

       “回去?!你怎么回去?”周锐声音拔了一个高度,“你疯了吧王子异,外面这么大雨你怎么回去,交通瘫痪,路面积水,这个城市现在就是个废墟,是个漂浮着车子建筑的巨大的垃圾场,你站在道路中间,连东西南北都不可能分得清,你来告诉我,你准备怎么回去?”

       “没事的锐哥,这一夜我都仔细想过了。酒吧离我们家只有6、7公里,车程大概是二十多分钟,那么步行的话大概需要一个小时。我方向感好,虽然下暴雨,但是路标都还在,凭记忆我可以判断大概的方位。按照现在的雨势,等到傍晚的时候水位大概会升到大腿的位置,并不太影响走路。”王子异怕周锐担心,便把自己的想法分析给他听。

       “我看你是脑子也进水了!什么叫不影响走路,水位到达那个位置,根本就寸步难行,除了阻力,还有藏在水里的很多危险物品,都是你看不到的。万一你撞到什么尖锐的东西,万一你体力不支晕倒了,谁来救你?!”周锐气的声音都在抖,他知道王子异虽然一贯温柔,但倔强起来只有蔡徐坤的话才会听,“子异你想想坤坤,万一你出了什么事,你让他怎么办?这种天气,一旦出了事,连搜救队都没办法联系上。”

       “锐哥你看你,别着急,说不定一会雨就小了呢。我去洗把脸。”王子异朝他笑笑,走了出去。周锐急的直跺脚,王子异一贯温柔好说话,但一旦他决定的事,就不会轻易更改。



       蔡徐坤除了偶尔按亮手机屏幕看去一下时间和信号有没有恢复之外,就不敢多使用它了。他紧了紧王子异的睡袍,从飘窗上下来,维持着一个姿势坐了太久,双腿都有些僵硬,差点站不住摔倒在地上。地板有些凉,他光着脚踩上去,冷得缩了一下脖子,想了下,又走到床边穿上了毛拖鞋。

       毛拖鞋是王子异买的,一模一样的款式,买了整整五双。蔡徐坤不爱穿拖鞋,老喜欢光着脚在家里跑来跑去,说了也不听,有时候耍起无赖来还会故意光着脚要王子异抱。王子异怕他着凉闹肚子,就在家里放满了拖鞋,玄关、客厅、书房、浴室,还有他们房间的大床边,都摆着这种毛绒绒的拖鞋,好让蔡徐坤随时可以找一双离自己最近的趿拉上,搞得曾来他们家玩的周锐一度以为王子异是拖鞋批发商。

       蔡徐坤想去冰箱里找些食物,王子异交代过他的,得好好吃东西才行。他转过客厅的拐角,又看到了19岁的自己,顶了一头黑色的顺毛,乖巧地坐在沙发上朝他看。

       你好呀。黑头发少年主动打招呼。

       你,你好。你怎么把头发染黑了?蔡徐坤在冰箱里翻找了半天发现什么也不想吃,最后还是把前一天晚上没吃完的半个王子异做的麦饼放进微波炉里热了一下。

       因为王子异喜欢呀,他最喜欢我黑头发了。少年笑容生动,脸颊上的小痣也跟着活蹦乱跳。

       对啊,王子异最喜欢你黑头发了。蔡徐坤摸了摸自己前段时间因为拍戏染成栗子色的小卷毛,又怔怔地看着少年的一头黑发出了神。

       我要去找王子异啦,他还不知道我把头发染回黑色了呢,我要给他一个惊喜。少年朝他挥了挥手,又走了。

       蔡徐坤摸索着沙发扶手缓缓靠上去,为什么,他频繁地看见19岁的,刚和王子异相爱的,那个无所畏惧的自己。



       下午的时候,王子异逼着自己睡了几个小时。即便是一直被梦侵扰,他也强迫自己在每次醒来的时候闭着眼睛再睡上十几分钟。他知道,他需要休息和保存体力。

       梦境都十分短暂,一个个破碎的片段,拼凑出了他和蔡徐坤的过去,相互陪伴的十一年。

       刚刚相爱的时候,他们俩都很勇敢,一句告白,一个亲吻,一场性事,都很有仪式感,即便不能大方地公开于人前,也要自得其乐地在人生轨迹上留下个重重的划痕,好像这样才能证明点什么。

       后来,流言和中伤让他们变得止步不前,曾一度想要放弃。但是命运好像给他们俩绑了一条柔韧的丝线,每次想着不如算了的时候,都能生出些事情,提醒他们离不开彼此的事实。久而久之,也就这么走下去了。

       如今,在迈进而立之年的时候,在他们公开向这个世界宣告他们恋情的时候,艰难阻隔又故技重施,横在了他们俩之间。网络上铺天盖地的负面言论,家人的不理解,粉丝的恶意攻击,还有这一场,摧枯拉朽的,该死的暴雨。



       傍晚的时候,王子异问周锐酒吧的酒保要了三把伞,几件一次性雨衣,五瓶水,一些食物,一个背包,一把小刀,还有几卷保鲜纸和几个手电筒。

       “你疯了吗王子异?你就打算靠这些东西回家?你脑子清醒一点好不好?你知不知道外面现在什么情况?世纪性暴雨!你特么能不能别找死!你现在在我这里,我就得替坤坤看着你。你别想走出这间酒吧!”周锐把包厢门给反锁了,叉着腰教育面前的王子异。一张好看的脸此刻也是憔悴的很,王子异的坚决更是令他操碎了心。

       “锐哥,我不是一时冲动。你我都不知道暴雨什么时候会停,但你我都知道,全城通信阻隔是多么严重的事情。或许,已经不仅仅是这个城市了,或许,还伴随着其他突发的灾难,谁都不知道。或许明天雨就停了,或许一会就停了也说不定,但也有可能,它还要再下两天,三天,一个礼拜。我不想把事情往坏的方向去想,但是,在这没有光,没有电,没有通讯,或许也即将没有食物和水的城市里,我至少,得在他身边。”王子异看着周锐,一字一句地说,“在这种无法得知明天还会不会到来的时候,我只能做最坏的打算。就算困守到死,我也得和他死在一处。”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周锐知道自己最后还是得妥协,是啊,谁知道还有没有明天呢。他让酒保又多拿了两把伞和几卷保鲜纸,塞到王子异的背包里。“你自己说的,不论之后是好是坏,你得先到了他身边才行。”

       王子异笑了笑,跟他保证,“锐哥你放心,我会注意安全的。”

       王子异从鞋子到腿都用保鲜纸不松不紧地缠了,然后仔细地在边缘缝隙处又补了几层,最后穿了两件一次性雨衣,背着包,走出了酒吧。



       蔡徐坤在房间的窗边坐了一天。王子异不在,整个家都空荡荡的,静的可怕。漆黑的环境里他一点安全感都没有,时间慢得仿佛静止了。

       他偶尔会拿起面前的食物,随便吃上一口,比如在19岁的蔡徐坤不定时的造访他的时候。

       你吃不吃?蔡徐坤举着小面包给坐在对面的少年。少年的头发又换颜色了,这次跟他一样,是栗子色的了。

       我不吃,我要留着肚子,子异说要给我做芹菜炒牛肉诶,他做菜糙好吃的。少年得意地炫耀自己的恋人。

       真羡慕你。蔡徐坤讪讪地缩回手,撕开包装纸,咬了一口干涩的面包。再怎么难吃,也还是得吃啊。

       你怎么愁眉苦脸的呀?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少年玩着卫衣帽子上垂下的绳子问他。

       我跟我爱人吵架了。蔡徐坤闷闷的把面包放到一边,真的是太难吃了,好羡慕有芹菜炒牛肉可以吃的人。

       为什么吵架呀?他做错什么惹你生气啦?

       没有……他什么都没做错。蔡徐坤转过头去看窗外,虽然黑暗和糊掉的窗玻璃令他看不清外面的世界。

       什么都没有做错你们还吵架?那肯定是你的不对啦!你这样糙不好的哦。

       是啊,是我不对,我只是,压力太大了。我很怕。

       有什么可怕的啊?你得学学我,我天不怕地不怕。少年骄傲地抬起下巴,很是张扬的模样。

       你胆子好大。

       那当然啦,只要有王子异在,我什么都不怕。少年又有点羞涩了,好像王子异就是他的胆量,他的勇往。

       蔡徐坤看着对面19岁的自己,红了眼眶。原来,你从十一年前远道而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句话。

       只要有王子异在,蔡徐坤就什么都不怕。



       王子异步履维艰地在大雨中挪动。他尽量挨着建筑物的墙面小幅度地往前移。不论是奢侈品商店,还是廉价的小店,此刻都是被泡在水中的垃圾场。王子异一手撑着伞,一手摸索着墙面,小心翼翼地,在黑暗中穿越这个城市的废墟。

       道路上很安静,一个人都没有。谁都不会在这个时候,逗留在室外。因为无处可逃,所以只能躲起来。

       从酒吧出来的时候,王子异很聪明地在其中一把伞伞顶戳了个洞,然后把另一把伞撑开戳进去,做了一把稍微坚固一点的两层伞。他想,这样,总能抵挡雨水更久一些。

       但即便是常年健身的人,撑着伞一两个小时,也确实有些吃不消。所以每当他吃不消的时候,就会就近找一个楼梯,连淌带爬地挪上去,找一个水还没淹到的台阶,拧开手电筒,坐着喝点水,吃点东西。

       有时候实在累得不行了,他就靠着墙闭上眼睛小憩一会。要是运气好的话,他可能会走上旧住宅楼的楼梯,那他就能在安静的城市里,听到一些隐约的人声。哪怕是消极的争吵声,在他听来,也竟然莫名的动听。

       等休息够了,他就检查一下身上的保鲜纸,要是进水了,就用小刀弄破了撕下来,重新缠一些上去。然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强打起精神继续出发。

       这是一场涉水的单人苦行,他想,幸好终点是蔡徐坤。



       8月27日,14:35。蔡徐坤看了一眼手机。王子异已经不在家已经43个小时了,蔡徐坤坐在窗户边上不愿意动。

       他固执地不肯去睡,但还是很听话地进一些食物。

       19岁的蔡徐坤后来就没有再出现过了。蔡徐坤心想,他能出来陪陪我也好啊。但是他又想,该说的话都说了,他还出来干嘛。他肯定,跟他的恋人,逍遥快活去了。19岁是个美好的年纪,虽孤军奋战,却在硝烟战火中,遇到了王子异。

       蔡徐坤又抱得自己更紧了一些。30岁也是个美好的年纪。十一年,人生还有几个十一年呢。如果要相伴终老,那个人,只能是王子异。

       兀自沉浸在飘散的思绪里的蔡徐坤,忽然在寂静无声之中听到了敲门声。他的心提了起来,他踉跄着站起来,腿脚不稳地举着手机跌跌撞撞冲出房间。是不是你回家了,王子异?



       大门被蔡徐坤抖着手打开,王子异瘫坐着倚在门边上。他浑身都湿透了,凌乱的头发搭在额头,一些没有撕掉的保鲜纸还黏在裤子上,一丝往日帅气的模样都没有,狼狈地像一个流浪汉。

       “坤坤,我爬楼梯爬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咱们家实在住得太高了。”王子异气还没喘匀,看到开了门眼眶乌黑脸色苍白的站着的蔡徐坤,不由地红了眼睛。“你蹲下来让我抱抱,我没力气站起来。”

       然后蔡徐坤就蹲了下来,趴在王子异怀里,让王子异酸软的手臂搭在他的腰上。“你是怎么回来的?”

       “走回来的。统共这么点路,我等不到雨停啦。”王子异笑着回答他。

       然后蔡徐坤就哭了,像个傻子一样,没有预兆的,无所顾忌的,放声大哭,哭得声嘶力竭,上气不接下气的。幸好是一梯一户的高级住宅区,不然这样放肆的哭法,肯定得被其他住户投诉,王子异心想。

       “不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嘛。”王子异拍他的背哄他。怀里的人只顾着自己伤心,也没搭理王子异。

       眼见着实在是哄不好了,王子异便使了点劲推了他一把,“别哭了,丑死了,我回家了你就让我睡大门口?这家庭冷暴力可不能惯着你。”

       蔡徐坤于是又吸着鼻涕笑了,哭哭笑笑的,真的跟个傻子没什么两样了。他痴痴地说,“我好想你啊。”

       王子异又不舍得了,把他拉回自己怀里,亲亲他的头顶,“我也想你。”

       “对不起子异,我不该乱发脾气的。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蔡徐坤软了嗓音向自己的爱人道歉。

       “没关系。我不生气。还有,坤坤,你的头发都臭了。”王子异捏捏他腰侧的软肉。

       “……王子异,你嫌弃我?你对得起我吗王子异。”蔡徐坤抬起哭花的脸指责他。

       “不嫌弃,我宝贝你还来不及。但是我的头发也臭了,所以咱们进屋好不好?”王子异指着自己乱七八糟的头发哄蔡徐坤。

       蔡徐坤精神头又来了,把自己爱人的手臂架在肩膀上,扶着他慢慢站起来。“好好好,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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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再大也总有停的一天。

       这场历时两天三夜的暴雨终于在8月28日中午逐渐减小了势头。

       城市的通讯、水电、交通在抢修之下开始逐步地恢复。

       令人恐慌的世界末日并没有到来。经历了一场世纪性洪灾后,民众开始对这个社会愈发地宽容起来。

       暴雨摧毁了很多建筑,它们被重新设计,重新修建。

       重灾之下,一切,宛如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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